谁伤害了谁重要吗?关于内群体与外群体伤害的道德判断的跨文化研究

摘要

本跨文化研究比较了六个国家在内外群体间对肢体和情感伤害的道德错误性判断：美国 (N=937)、英国 (N=995)、罗马尼亚 (N=782)、巴西 (N=856)、韩国 (N=1776) 和中国 (N=1008)。与我们的假设一致，我们发现了内群体施害者效应，即外群体施害者的道德违背行为通常被认为比内群体施害者的相同行为更严重。此外，我们还发现了内群体受害者效应，即针对内群体受害者的道德违背行为通常被认为比针对外群体的相同行为更严重，这一效应在所有国家中均得到了支持。这些发现表明，施害者和受害者的内外群体身份确实影响道德判断。然而，这些身份与集体主义、心理亲近感及伤害类型（情感或肢体伤害）的相互作用比以往文献所建议的更为复杂。

引言

传统西方哲学理论（包括功利主义、义务论和契约论）普遍认为道德必须是公正的，即一个行为的道德对错及其程度不应直接取决于施行者或受害者的身份，而应取决于行为的性质和/或其后果。某些哲学家认为人类的道德判断并不如传统理论所要求的那样公正。例如，休谟（2007）认为我们更容易对亲近我们的人（如熟人）产生同情。一些伦理学家则认为在某些情况下允许偏袒，如父母偏爱自己的子女（Jollimore，2021）。心理学研究表明，我们的道德判断受到施行者是否被视为内群体（同组成员）或外群体（异组成员）的影响。一些研究发现，当亲友或其他内群体成员实施不道德行为时，人们倾向于比对陌生人或外群体成员更少地严厉评判他们（Valdesolo & DeSteno, 2007; De Bock et al., 2013; Bandura, 2016; Forbes & Stellar, 2022）。在道德判断中，受害者的身份（内群体成员或外群体成员）也可能影响人们对伤害行为的道德判断。有研究发现，被控告杀害白人受害者的被告被判处死刑的可能性是被控告杀害黑人受害者的4.3倍，即使考虑了39个非种族变量（Baldus et al., 1983; 引用于McCleskey v. Kemp 1987）。文化的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也可能影响内外群体的道德判断。东亚文化通常被认为更加集体主义，而西方文化则通常被分类为更加个人主义（Hofstede, 1980, 2011; Hofstede et al., 2005）。心理上的亲近感可以放大偏袒的效应，例如对家庭成员的道德判断可能会更加宽容或更加严厉（Earp et al., 2021; Lee & Holyoak, 2020; McManus et al., 2020, 2021）。

研究假设

• 内群体施害者效应（H1）： 参与者倾向于对内群体成员实施的伤害行为作出比对外群体成员实施的伤害行为更少的严厉评判。
• 内群体受害者效应（H2）： 参与者倾向于对伤害内群体成员的行为作出比对伤害外群体成员的行为更多的严厉评判。
• 集体主义效应（H3）： 来自集体主义文化的参与者在道德判断上与来自个人主义文化的参与者相比，可能展示出不同的差异。
• 心理亲近感效应（H4）： 参与者对于施害者相对于受害者的心理亲近感愈强，可能在内群体施害者效应（H1）上展现出更大的差异；而对于受害者相对于施害者的心理亲近感愈强，可能在内群体受害者效应（H2）上展现出更大的差异。

方法

参与者

• 巴西：856名参与者，平均年龄22.6岁，78.2%女性。

• 中国：1008名参与者，平均年龄31.5岁，52.2%女性。

• 韩国：1776名参与者，平均年龄37.3岁，43.9%性别信息缺失。

• 罗马尼亚：782名参与者，平均年龄24.0岁，61.4%女性。

• 英国：995名参与者，平均年龄37.0岁，71.1%女性。

• 美国：937名参与者，平均年龄35.0岁，53.9%女性。

  参与者通过专业的面板提供商（美国、韩国、中国、英国）或社交媒体广告（巴西）、在线广告及校园等地点（罗马尼亚）进行招募。

情境设定

使用了12个情境描述道德违反行为，其中一半涉及情感上的痛苦(例如，“你看到一个女人嘲笑一个男人被他的女朋友甩了”)，而另一半描述了身体上的痛苦(例如，“你看到一个女人把热咖啡倒在一个侮辱她的男人身上”)。每个情境都有四个版本，涉及不同的施害者-受害者组合：

• OO：施害者和受害者都是外群体成员。
• OI：施害者是外群体成员，受害者是内群体成员。
• IO：施害者是内群体成员，受害者是外群体成员。
• II：施害者和受害者都是内群体成员。

参与者在完成调查问卷（使用Qualtrics）后，随机分配到四个情境中的一个，要求进行以下主要判断：

1. “行为人的行为有多不道德?(1 =“完全没有错”，100 =“道德上严重错误”)
2. “请圈出下面最能描述你与场景中所描述的代理人关系的图片。(1 =“一点也不接近”，5 =“非常接近”)
3. “请圈出下面最能描述你与场景中所描述的受害者关系的图片。(1 =“一点也不接近”，5 =“非常接近”)。

使用了包含“他人包容度”量表（IOS）来衡量参与者与施害者/受害者之间的亲近感。

数据分析

利用R进行数据处理和分析，包括创建施害者和受害者亲近感评分的差异指标，识别和处理异常值，并进行统计分析（例如方差分析）。

结果

采用鲁棒线性混合模型进行分析：

情感伤害

• 情感伤害的道德判断受相对接近度影响：与受害者更接近的情况下，会导致更严厉的道德判断，而与代理人更接近则导致较轻的判断。
• dyad（代理人和受害者的组合）的影响：同组成员对同组成员实施情感伤害时，接近受害者会导致更严厉的判断；接近代理人则导致较轻的判断。在涉及内外组合的情况下，这种影响更为显著。
• 国家差异：对情感伤害的道德判断在不同国家之间存在显著差异，巴西显示出最严厉的判断，而美国和中国则显示出较为宽容的判断。

身体伤害

• 相对接近度对道德判断的影响：与受害者更接近的情况下，导致对身体伤害的更严厉道德判断；而与代理人更接近则导致较轻的判断。
• dyad（代理人和受害者的组合）的影响：同组成员对同组成员实施身体伤害时，接近受害者会导致更严厉的判断；接近代理人则导致较轻的判断。在涉及不同组合的情况下，这种影响显著。
• 国家差异：不同国家对身体伤害的道德判断存在显著差异，巴西显示出最严厉的判断，紧随其后的是罗马尼亚、韩国、英国、美国和中国。

讨论

研究发现，个体在评价道德行为时，受害者和行为人的局内与局外身份会显著影响其道德判断。这种不同身份的道德评估可能在社会交往中产生重要影响。与传统观念不同，我们的研究显示这种影响与集体主义、心理亲近以及伤害类型等因素相互交织复杂。这些发现挑战了道德理论中关于公正和群体影响的传统观点，指出未来研究需要更深入地探索这些变量如何共同作用，以更全面地理解道德评估的复杂性及其与哲学道德理论的关系。

代理人和受害者身份

外部代理人实施的道德违规通常被视为更严重，而针对内部受害者的道德违规也被认为更为严重，这种效应在所有参与国家中表现出一致性。特别是在外部人士实施身体伤害时，对内部受害者的道德判断尤为显著。在情感伤害方面，外部代理人和受害者的情境下，道德判断相对较轻，而内部代理人和受害者的情境下则更为严重。这些发现强调了代理人和受害者身份在道德评价中的复杂影响，这种影响可能跨越国界并影响整个生命周期。

集体主义的影响

不同集体主义程度的国家在道德判断上有显著差异，但并不支持集体主义效应（H3）。除了巴西外，其他国家对身体和情感伤害的道德判断相对较轻。罗马尼亚和韩国与巴西的差异最小，美国和中国与巴西的差异最大。这一结果与Jami和Walker（2022）的发现不一致，后者认为来自集体主义社会的个体对群体内成员表现出更高的同理心。

亲密的影响

我们的研究证实了“亲近效应”（H4）的存在，即参与者对行为人或受害者的感知亲近程度显著影响道德判断。当参与者感到与行为人更为亲近时，他们对其行为的谴责程度减少，支持了局内行为人效应（H1）。同时，参与者感知与受害者更为亲近时，对行为的谴责程度增加，加强了局内受害者效应（H2）。

在情感伤害情景中，这些效应更为显著。感知与行为人或受害者更紧密的关系会导致对行为人的谴责减少，对受害者的谴责增加。

局限性

尽管我们的研究在样本规模大、来自多国的代表性方面具有优势，但存在一些限制需未来研究解决。首先，不同国家参与者的补偿差异可能引入偏差，影响研究结果。其次，未来研究应包括评估个体集体主义或个人主义倾向的问题，避免简化解释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我们的研究探讨了心理亲近、文化影响及道德判断的相互作用，旨在深化对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在不同文化中变化的理解。最后，未来研究应丰富道德违规背景描述，并进一步研究不同身份对道德判断的影响，如家庭成员、朋友、同事等。解决这些限制将有助于进一步完善我们对身份与文化因素如何塑造道德判断的认识。

参考文献

McKee, P., Kim, H., Tang, H., Everett, J. A. C., Chituc, V., Gibea, T., Marques, L. M., Boggio, P., & Sinnott-Armstrong, W. (2024). Does it matter who harmed whom? A cross-cultural study of moral judgments about harm by and to insiders and outsiders. Current Psychology, 43(9), 7997–8007. https://doi.org/10.1007/s12144-023-04986-3